[ilingku:111]
[00:00.00]本字幕由TME AI技术生成
[00:04.27]晚上我又去记工分
[00:06.87]他也在办公室
[00:08.53]站在门口给我使眼色
[00:11.49]他是从来没有这么个眼色的
[00:14.07]我是那么驯服
[00:15.75]竟乖乖的跟了他走
[00:18.94]我们一直走到黑乎乎的戏楼前
[00:21.86]那里有个露露
[00:23.50]他立在露露的那边
[00:25.40]我立在露露的这边
[00:27.64]我盼望已久的时刻来临了
[00:30.38]真想弯过身去拉拉他的手
[00:33.52]但没出息的我浑身发抖
[00:36.62]牙齿也咯咯咯的磕打
[00:39.00]他说
[00:40.65]平说你冷了
[00:43.19]我说
[00:44.21]啊 不 不冷
[00:46.27]他扑哧的笑了
[00:48.17]突然说
[00:49.51]我家来了个山外人
[00:51.23]你知道不
[00:52.87]一提山外人我就生气
[00:55.85]闷了半会儿
[00:56.81]说
[00:57.89]是那个黑袋鼠吗
[00:59.97]黑濑鼠是红薯的一种
[01:02.75]颜色发黑
[01:04.25]常被用来作践人的
[01:06.65]他没有脑
[01:08.09]说
[01:09.39]老爷还笑
[01:10.09]猪黑呀
[01:11.13]你觉得我去不去啊
[01:14.01]我那时竟蠢
[01:15.43]毫无经验
[01:16.81]一瞬间里被他证实了相亲的事
[01:19.89]令我冲动
[01:21.41]如果不愿意
[01:23.01]那人能在你家住这么多天吗
[01:25.67]既然你是同意着要去了
[01:28.37]来给我说什么呢
[01:30.06]是诚心羞辱我吗
[01:32.21]我硬硬的说
[01:34.17]那是你的事
[01:35.49]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
[01:38.26]他久久的立在那里
[01:40.12]没有说话
[01:41.42]还蹬了一下露璐
[01:43.14]后来转身走了
[01:45.74]我们在无人处单独的说话
[01:48.00]就这么短
[01:49.52]就是这么不欢而散
[01:53.28]第一次的恋爱使我恋的头脑简单
[01:57.29]像绢着竹竿进城门
[01:59.33]只会横着不会竖着
[02:02.79]那晚分手后
[02:04.15]我倒生气的不愿再见他
[02:06.69]发誓不去想他
[02:08.63]可是不去想他
[02:10.83]偏又想他
[02:12.33]岂能不想他呢
[02:14.93]我躺在牛头岭上的地里看云
[02:17.79]猛地醒悟
[02:18.97]他能把这件事说给我听
[02:21.35]并且听了我的话生气而走
[02:24.27]正是说明他心里还有着我呀
[02:28.59]他或许面临两难
[02:30.25]拿不定主意
[02:32.08]或许是以此事来试探我爱的程度
[02:35.62]我翻身做起
[02:37.28]决定着寻个机会再见他一面
[02:40.02]我要勇敢的捅破这层纸呀
[02:43.37]但是一连十多天
[02:45.07]却再也没有见到他
[02:47.55]我以为他是跟了那山外人走了
[02:50.77]后来才知道
[02:52.19]他被抽调到生产大队文艺宣传队
[02:55.59]早出晚归
[02:57.98]文艺宣传队在西街的一座古庙里排演
[03:02.02]我去了数次
[03:03.44]每到庙后
[03:04.76]听见庙里人声喧哗
[03:07.04]就又怯于进去
[03:10.00]那一个早晨
[03:11.76]我是起床很早的
[03:13.80]借口到荷花塘里给猪捞浮萍草
[03:17.40]就坐在塘边的路上等他去庙里
[03:21.52]他是出现了
[03:22.98]但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人
[03:25.86]我只好钻入荷塘
[03:27.86]伏在那里
[03:29.24]头上顶着一片枯荷叶
[03:31.86]看他从前边的路上走过
[03:35.10]他的脚面黑黑的
[03:36.98]穿着一双胶底浅鞋
[03:39.38]走一条直线
[03:41.18]轻盈而俊俏
[03:44.20]不久听三娃说
[03:46.46]关中的那个黑小子回去了
[03:49.00]原本十有八九的婚事
[03:51.00]不知怎么就又不行了
[03:53.78]我听了甚为高兴
[03:55.72]三娃那日是在猪圈里起粪的
[03:58.88]我很卖力的帮了他一上午
[04:02.88]一个黄昏
[04:04.54]是那种大而红的太阳落在山崖上
[04:07.74]而红光匆匆的啄食了我家厦子防土墙的黄昏
[04:13.77]家里人都出去了
[04:15.51]我一个人趴在卧屋炕沿上看水浒传
[04:19.95]先是听得见细风把落叶和柴草吹得在院子里沙沙的响
[04:25.93]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
[04:29.05]只是月夜里石秀提了刀在青石街上奔跑疏忽
[04:34.91]院门里响了一下
[04:37.17]有人问人在没
[04:40.45]故意踏动着沉重的脚步就走进来
[04:44.17]一直到了堂屋门口
[04:46.59]书上的光线暗了一下
[04:49.22]我仄了头从卧屋小门往外一看
[04:52.92]竟然是他
[04:55.10]立即欢喜起来
[04:56.78]欢喜的手脚无措
[04:58.40]给他取凳子
[04:59.78]又要取壶倒水
[05:01.92]过门砍时竟把脚趾头踢了一下
[05:05.64]他说
[05:07.14]哟
[05:07.94]我这么重要呀
[05:09.82]我说
[05:10.96]啊
[05:11.62]你第一次来吗
[05:13.50]他说
[05:14.92]看什么书啊
[05:16.24]贼把你偷了都不知道
[05:18.78]他手里拿着一块米饭的锅巴
[05:21.32]嘴里还嚼着
[05:22.90]我从炕上取下了书给他看
[05:26.04]他趴身子过来
[05:28.20]他的头发毛烘烘的拂着了我的脸
[05:31.56]我没有动
[05:32.94]他把手中的锅巴喂给我
[05:35.44]我小小咬了一口
[05:37.97]我这时完全是在梦里
[05:40.41]心跳的厉害
[05:41.77]满脸通红
[05:43.39]差一点在咬锅巴时咬向了他的嘴
[05:47.87]但我又不敢
[05:49.47]额头上鼻尖上都是汗
[05:52.17]接着
[05:52.99]一种离奇的事发生了
[05:55.54]我似乎感觉我的灵魂从身子里脱离出来
[05:59.60]悬在了半空
[06:02.08]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的身子开始忙乱的翻箱倒柜
[06:07.32]要给他找些可吃的东西
[06:09.70]但堂屋没有
[06:11.28]又搭了凳子
[06:12.68]从木梁上掉下的竹篓里拿柿饼柿皮
[06:17.08]柿饼柿皮也没有了
[06:19.38]我骂了一句
[06:20.32]馋嘴的弟弟
[06:22.12]站住
[06:22.66]发了一下呆
[06:24.02]小跑去厨房的筛子里抓了一把红薯片给了他
[06:28.98]他不接
[06:30.38]母亲就从院外抱了一大捆干包谷节从门里挤进来了
[06:36.30]他大声说
[06:38.21]婆
[06:38.95]你让我叔趴在那里看书
[06:41.11]要把眼睛看坏呢
[06:44.15]我们的恋情发展到此即是最高潮了
[06:49.59]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不能成功的恋爱
[06:53.49]以后在苗沟水库工地上
[06:56.01]恋情还在继续
[06:58.17]但直至我离开农村到西安读书
[07:01.53]两个人的关系都没有说破
[07:04.39]大学暑假探亲时
[07:06.45]仅仅在路上见过一面
[07:08.89]她已经是别人的媳妇了
[07:11.68]而且私跟着他的侄女
[07:13.98]我们只说过几句话
[07:16.26]从此几十年没有遇见过
[07:19.42]现在的社会
[07:20.68]一切都在速成着
[07:22.76]包括爱情
[07:25.13]有人告诉我
[07:26.55]他们报社曾调查过一百名未结婚的女孩子
[07:31.17]竟有八十七人坦然的承认她们有过性的经验
[07:36.21]且不是同一个男朋友
[07:39.36]但也说没有刻骨铭心的快乐和痛苦
[07:43.58]记不住什么细节了
[07:46.32]我羡慕着他们
[07:47.92]也幸运着我的经历
[07:50.94]欢乐和烦恼是生命的基本内容
[07:54.64]作为人
[07:55.90]就是要享受欢乐
[07:57.80]也要享受烦恼
[07:59.90]而苦难
[08:00.72]构成了我们这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的命运
[08:05.60]拯救苦难唯一的是爱情
[08:09.22]不管它的结局如何
[08:12.04]在漫长的有生之徒
[08:14.32]我们是一头老牛了
[08:16.48]饭厨的总是甜蜜
[08:18.98]前几年流行于城市大街小巷的歌曲小芳
[08:23.80]虽然我在厌恶着
[08:25.02]歌曲是唱那个抛弃了真情过后又有一丝淡淡的忏悔的男人
[08:31.82]可每当听人唱起
[08:33.98]却也想起了那个我本不是他的叔
[08:37.44]他却口口声声叫我叔的女子
[08:41.31]古人说
[08:42.77]妻不如窃
[08:44.15]窃不如祭
[08:45.61]祭不如偷
[08:47.25]偷不如偷不成
[08:50.21]古人说这话的时候
[08:52.05]其义是要批评的
[08:53.83]但人的本性里却有一种珍贵得不到的东西的秉分
[09:00.24]初恋常常是失败的
[09:02.50]而时过境迁
[09:04.12]把人性中的弱点转化成了一种审美
[09:08.72]这就是初恋对于人到中年者的意义
[09:12.30]每个人都要恋爱
[09:14.14]每一本书里都写着爱情的故事
[09:17.96]所以我的这一段初恋并不足夸
[09:21.50]我也不愿意将在乡下的五年写成苦难加爱情的内容
[09:27.14]炫耀失败的恋爱是一个事业成功的人的话题
[09:31.92]我或许有虚名
[09:33.72]但我并未成功
[09:35.60]我之所以记录着这件事
[09:38.06]因为这段生活无法回避它